坑不填完不改名

“哎，小月老，孙哲平又来了。”

苏沐橙端着刚泡好的咖啡，路过张佳乐办公桌的时候小声提醒了一句。

正趴着迷迷糊糊快落进梦乡的张佳乐猛地一抖，抬头看了看时间，满脸写着绝望。

“完蛋了——”

 

 

张佳乐，26岁，男，单身，毕业于211大学，大学专业心理学，现就职于一家婚介中心，主要负责一对一咨询服务。

来公司已经几年了，自从脱离校园，张佳乐才知道曾经能躺床上随时随地睡觉的日子有多么的宝贵。现如今的工作，招聘时候声称朝九晚五，干起来朝八晚九，甚至有时候他连梦里都在加班。

他收拾好单肩包急匆匆赶下楼，入了大堂便见着那人倚在前台。今天的孙哲平穿着一身浅灰色西装，带着金丝框眼镜。他眼角有些上挑，眼镜依旧挡不住眼里的锐气，看起来像是模仿好学生却失败了的痞样。

孙哲平正和前台小姐姐搭讪，见张佳乐过来便与她抱歉一笑，然后偏头上上下下打量了张佳乐一番。

等张佳乐的时间他就猜了个八成，更不用说张佳乐现在一脸疲惫地站在他面前，右眼皮都快困成三层，整得左右都不一样大小，让他莫名想起了另一个人。

“得，你是忘了和我约了今天了？”

“抱歉抱歉。”张佳乐双手合十，“不仅忘了，甚至还约了别人。”

 

 

也就对孙哲平，张佳乐敢这样直言不讳了。

他两是大学同学，打野球认识的，多混了几次便对对方知根知底。两人外貌差别挺大，但性子相似，一个星期就开始称兄道弟，一个月就到了能替对方上刀山下火海的地步。

犹记得失恋那天，月黑风高，当张佳乐凌晨四点去敲响毫不知情的孙哲平的门并叫他去看星星的时候，对方竟然只是不满地打了下他的头，然后一言不发穿好衣服出门了。

张佳乐毕业的时候告诉孙哲平，那时候孙哲平穿好衣服对自己说走啊的那一刻，张佳乐觉得什么女人啊都不重要了，有这个兄弟这大学也算是读得值了。

“不过还是很遗憾。”末了他补充了一句。

“遗憾什么？”

“你说你怎么不是女人，不然我早该娶你了——要不你去做个变性手术吧，咱两内部消化一下，肥水不流外人田。”

孙哲平把他狠揍了一顿，然后握着拳头，“要变性也是你变性。”

玩笑话说说就过，但他两关系还就真铁到被误认为是gay的程度，甚至后面两人都懒得解释，顺便还挡走了一波烂桃花，直到毕业两人都依旧是单身。在男女互述衷肠表白的时候，他两也在互述人生计划，最终总算是把简历投到了同城市，甚至距离不算太远的公司。

两人现在公司不远不近，四站地铁，合租的房间也在地铁沿线，只不过穿过了大半个城市。虽然上班时间对不上，但回家也都能见着对方，偶尔孙哲平下班也会来找张佳乐出去吃饭。张佳乐经常加班，孙哲平来之前都会提前几天跟他说，让他空出时间。

这还是他第一次忘了。

 

 

“约了谁？”

“你问之前先把手从我头上拿下去。”

说约了别人之后，孙哲平的气场肉眼可见地变黑了，他一手按住自己的头，微微用力，张佳乐有一种自己头盖骨要被他捏爆的错觉。

“七点，约了客户。”

张佳乐的一对一咨询向来不在公司完成，一般都是选择咖啡厅、餐馆或者其他令人放松的地方。他一直秉承靠近生活的环境更能引导出客户真正性格的原则，只有掌握了他们的性格，才能做到精准的配对，事实上张佳乐的配对成功率也确实高过广撒网的其他员工，也因此获得了内外一致赞扬，赐号“小月老”，专门给单身男女牵线。

“最近这么忙？”

“这不要七夕了嘛。”

孙哲平取下眼镜，叹了口气，“亏我今天还穿这么正式来。”

“噫，你想我给你当僚机啊？约谁啊，我给你俩撮合撮合。”

孙哲平用宛如看智障一般的眼神看了他一眼，“张佳乐，我前天就跟你说了，今天订的那家餐厅只能正装进场。”

 

 

直到到咖啡馆的时候，孙哲平都没回张佳乐任何一句话。张佳乐仔仔细细回忆了前天的事情，那时候他正想着七夕策划，孙哲平说了什么他就嗯嗯啊啊过去了，回神的时候对方已经去睡了，他便估计不是什么重要的事情。

他够熟悉孙哲平，其实孙哲平压根没生气，只是摆摆脸色给他点教训。张佳乐估摸着时间也差不多了，孙哲平果真在咖啡厅门口停下，然后与他说话，“客户女的男的？”

“女的。”

孙哲平从胸前口袋取出那眼镜，给张佳乐带上，“黑眼圈太重了，压一压。”

“哦，谢了。”不常戴眼镜的他鼻梁有些痒痒，伸手揉了揉鼻尖儿，“就十五分钟，等我一会儿。”

张佳乐入门后径直走向了落地窗旁的座位，那儿已经有一个女人在等待。孙哲平眯着眼睛看了下，齐刘海，披肩长发，脸庞有些婴儿肥，还挺可爱的。

“一杯卡布奇诺，谢谢。”

“23元。”

他扫了码，偏头看了眼张佳乐，“再加一杯抹茶拿铁和港式烤奶，给那桌送去吧。”

 

 

得救了。

张佳乐进店后光顾着就坐了，完全忘了点单的事情。撇下女孩子又去点单显得太突兀，好在孙哲平和自己默契够高，他两对视一眼对方便明白了情况。

“苏尚小姐看起来挺年轻，是刚毕业不久吗？”

女孩子愣了愣，有些不好意思地冲他笑，“其实我今年已经三十了……”

“哎，完全看不出来。”张佳乐平时说这话时带有些虚伪的成分，但今天确是真心实意的，“那我还得叫您一声尚姐了。”

饮品适时端了上来，孙哲平走过他们这桌，坐到了张佳乐背靠背的位置。

“不知道您的口味所以按我姐喜欢喝的口味来点了，您看要是不喜欢我再去换。”

“你还有姐姐呢？我喝这杯吧。”苏尚拿起了港式烤奶，把三个糖包全撒了进去。

张佳乐注意着她拌糖的小动作，嘴角抿起一抹笑意，“是呀，而且和您一样，喝这个奶茶特别喜欢加糖。”

 

 

“收集到什么情报了。”

出了店，两人在下一个路口才碰头。张佳乐一屁股坐旁边花坛上，急不可耐地拿出手机打起来，“是个讲究人。”

“没了？”

“总结下来就这一点。喝咖啡每包糖撒完都要弹一下，搅拌只顺着顺时针方向，右边的头发一直别在耳后。”

“别在耳后？这能看出来什么？”

“她中间几次那头发落前面来了，很快她又给别回去了，算是有点强迫症吧。中间去一趟洗手间回来手明显洗过但是没有水珠，还有……”

张佳乐坐在花坛旁边记录了几分钟，孙哲平就站在一边，也不打断他。

“可能对生活质量和规则的要求比较高，得找个生活讲究的人。”

“万一人就喜欢生活不规律的浪荡子呢。”

“那也是图个新鲜感，不长久的。”张佳乐一旦谈起工作，总是十分严肃，“大多数人认为爱情里性格互补的更能长久，但其实性格类似的人往往才能更体谅对方，反而能走到最后。”

“所以……”

张佳乐抬头，等着后面的问题。

“你真有个姐姐？我怎么不知道。”

哑然失笑。

“怎么可能。”

 

 

两人的家庭情况，对方都是清楚的。

在张佳乐说“按我姐姐喜欢的口味点”的时候，孙哲平就隐隐感觉到这是商业谎话了，毕竟他是点的张佳乐最爱喝的口味。

自家情况张佳乐也是清楚的。就比如，他今晚订了高档餐厅，对方也没问出“你哪来的钱做这种事情”的话语。

自己与张佳乐有所不同，他家里有家族企业，上班纯属学习适应社会，等学到了足够多的干货转头就能回去继承家业，钱对他来说就是身外之物。张佳乐不同，他是真正从零开始打拼，刚开头那几年拮据到数着硬币过日子，现在工资上去了，生活才算好了些。

男人谁没点自尊心，就算是最艰难的日子张佳乐也不肯接受孙哲平半点好。孙哲平只能私下替他做些力所能及的事情。比如屋里他两公共的零食没断过，比如他专门买了车说想练一练，每天接送张佳乐上下班，再比如他找了房东，付了大部分房租，转头和张佳乐说这儿房子贬值房租下降了，还好这家伙不懂房地产，还傻乎乎乐呵了好久。

他嫌过张佳乐的工作，累，工资又不高，张佳乐找个心理咨询师的岗位，也比做这种咨询来得轻松。他直性子地提过一次，甚至都替张佳乐找好了下家，但被对方一口回绝了。

“孙哲平，我是想好了才选择这一行的。”

“当初我一直很犹豫要不要接受另一个心理咨询事务所的offer，但是后来我发觉，身边的人找到另一半的时候，我会特别开心。而且如果对方是因为我才找到另一半，这里会更暖和，我觉得那是幸福。”

当时的张佳乐捂着心脏的部位，看着他，眼睛里亮亮的。

看着这样的张佳乐，他觉得自己心里也暖乎乎的，后来他才后知后觉那种情感是什么。

“我想把这份幸福维持下去。”

 

 

“孙哲平！”

孙哲平从梦里惊醒。

“你怎么在这儿睡着了？”

回家后，他翘着二郎腿便坐沙发上着了，现在被压的左腿已经麻了，他缓了许久才重新找回感觉，“酒喝太多了。”

晚上这顿的红酒太可口，他和张佳乐忍不住都多喝了几杯。应酬的事务他学了很多，奈何酒量天生的小，怎么喝都喝不大。

“红酒啊大哥。”张佳乐把他鞋扔回门口，茶几上的手机震动几下，消停了。

孙哲平指纹解锁，有新信息，是份电子档的结婚请柬，他读了几遍，硬是没想起来发件人“张镇林”是什么人。

“张佳乐。”他退出信息，这才发现不对，翻过来，手机壳上果然是一个蓝色的气球，“这是你手机。”

“哈？”张佳乐接过去看了眼，“还真是，我刚还在到处找。”

他两手机一起买的同型号同颜色，就手机壳不一样，偶尔会拿错。邮件里是一张动态请柬，张佳乐看着动画里的小人亲密地挨在一起挥手，连眉角都温柔了几分。

也难得一见张佳乐这么温柔的眼神，平时这家伙或是大大咧咧、或是严肃认真的，自从张佳乐大学唯一一次恋爱宣告终止后，孙哲平倒是再也没见着他这种眼神了。

他脑子还有些犯迷糊，瞎想着难怪那女孩子那么喜欢张佳乐，多半都是溺死在这眼眸里了。

“是你客户？”

“是——你也见过，去年那个戴眼镜的，红色框那个男的。”

张佳乐女人缘好，客户多是女孩子，那个男人孙哲平倒是见过一两次，典型的理工男打扮，发型倒和自己有点相似。

“他结婚了？你牵的线？”

“呃……说来话长。”张佳乐挠挠头，组织了一下语言，“其实他是个男同，当时来事务所是被家里人逼的，我后来和他说清后，也没给他介绍过对象了。”

孙哲平愣了愣，当时见面他也在场，是恰好在餐厅碰见的。张佳乐事后还和孙哲平讨论过为什么对方无名指上带着女戒，现在想想张佳乐观察力确实惊人，一次就能看准对方的特点。

“说清什么？”

“说……”张佳乐回忆了一下，眼里盖上一层阴霾。

张镇林当时有男朋友，但家里阻力挺大，好像母亲还闹自杀什么的。他很痛苦，为了安抚家里人来相亲，但内心一直很迷茫究竟该做什么选择。

那是张佳乐最不像婚介所服务的一次，更像是心里咨询。每一次见面张镇林都会比前一次更憔悴，然后絮絮叨叨与张佳乐讲很多。也就是那时候，张佳乐发觉见面的时候，总是有一人在张镇林之后到，在张镇林走之后立马离开，但两人从来没碰过面。

“他男朋友？”

“对。”

“然后最后一次谈话，我跟张镇林说，人的观念可以慢慢改变，但有些路一旦走错就再也回不来了。如果你放不下他，和谁结婚都是伤害三个人的选择。家里人怕世俗的眼神，但我相信他们其实是更怕你被别人诟病，更怕你得不到幸福。好好谈话，做出改变，把你的勇气拿给他们看——还有，一起努力，总比一个人要来的容易。”

“什么意思？”

“张镇林他男朋友，每次来身上都有新伤痕，青紫青紫的，我猜是被打的。”张佳乐叹了口气，“他在努力争取，但张镇林畏惧了，所以我劝他勇敢一些。”

请柬播放到最后，是两个男人站在山顶接吻的照片，张佳乐抿嘴一笑，虽然看不清脸，但从体型来看，应该是他曾经那个男朋友。

孙哲平看着张佳乐缩在沙发里眯着眼睛笑得眉眼弯弯的模样，觉得曾经劝他转行的自己真是混蛋。

“你笑什么？”

孙哲平愣了一下，忙控制住面部表情，“我在笑吗？”

“是啊，笑的我毛骨悚然。”

他还是第一次见孙哲平连眼睛都笑起来的模样，像是经历了天底下最幸福的事情似的，让他有些心痒痒。

“我一直以为你恐同来着。”

“你哪来的这种印象？”

“之前有人说咱两是一对，你不是气的没吃下晚饭吗。”

张佳乐在脑子里搜索很久，模模糊糊有了点印象，“那是因为旁边还有我女朋友啊，他们这么说把她放哪儿了。后来没了就任他们说去呗。”

张佳乐真是男朋友楷模了，可惜后来时间长了感情淡了，他和女朋友的分手理由就是我觉得我和孙哲平聊天比和你都自在许多。

孙哲平想着，被他喜欢上可能是天底下最幸福的事情了，可惜这家伙天生事业心，在大学尝鲜期后再也没动过这方面的心思。

“真好，可惜我去不了婚礼。”

“想去就去呗。”

“在奥地利呢，七夕那天，我哪有空啊。”

 

 

“七夕？噢我知道，你要请假是吧？”

“啊？”张佳乐愣了愣，忙摆手，“苏妹子你误会了，每年七夕公司都加班我哪敢请假啊？”

苏沐橙是张佳乐同专业同学，也知道他和孙哲平的事情。她在学校的时候总是被选成院花，眼睛弯弯的，总是带着笑意，说起话来人如其名，让人如沐春风，“部门里也就你连续几年七夕没休，今年正好公休也还在，再说你不给你孙哲平过生日和七夕吗？”

“嗯？孙哲平？生日？”

“嗯，你很久之前还说今年他生日和七夕重合了来着。”

张佳乐心里陡然漏了一拍，翻看日历发觉817被自己加粗写了孙哲平生日几个大字，自己这几天居然给忙忘了。

“那也只能给他过生日，两只单身狗哪来的七夕。”

闻言苏沐橙居然忍不住捂嘴笑了，有几分幸灾乐祸“你两还没在一起？”

“苏妹子瞎说啥呢，我两就普通兄弟。”

“那是我孤陋寡闻了，我家两个哥哥互称兄弟也没跟你们这样，过得像男女朋友似的。”

张佳乐眼皮一跳，没吱声。

过得像男女朋友似的？

天地良心他们就做普通兄弟做的事情，打球，一起自习，陪对方看旅游看风景，帮对方挡烂桃花…还有一起做人生规划，合租，一起生活…

平时事情零零碎碎发生，张佳乐没觉得哪里不对，等细数下来，苏沐橙的话居然有了几分道理。

“我看也就你糊涂，孙哲平是个明白人。”

苏沐橙看人一向很准，张佳乐心里一阵忐忑，脸上还是笑嘻嘻地打哈哈过去了。

“那就这么定了啊，七夕给你放假了，但是前面几天的班你还是得加的。”

 

 

 

 

苏尚把筷子并起来放在碗右侧，双手放了下去，“乐乐……你大概什么时候给我安排一个处处？”

张佳乐愣了愣，没想到苏尚问话这么直白。

“这个……尚姐很急吗？”

“也不是。”苏尚问完反而有些不好意思了，她垂眸，细长的刘海遮住眼睛，“同龄人都已经结婚生子了，家里人也一直在催，总觉得也到了适婚年龄了吧……”

来婚介所的人年龄跨度集中在三十岁左右，大多数原因都是到了适婚年龄，想找一个人陪着了。张佳乐干这一行，反而更看得开，只是这些道理即使与客户说，他们也未必会听。

“尚姐，这样说可能有点冒犯。其实因为身边人的进度而着急我是可以理解的，但每个人都是单独的个体，生活的节奏与时间都不同。你前几日说的，上个星期去了德国旅游，您与我聊经历的时候和平常像是两个人，并且完全没有提及婚嫁的话题——虽然我们相处时间不长，但我感觉得到你个人可能对结婚并没有那么急切，是这样吗？”

“我……”苏尚眼神恍惚了一阵，终于还是点了点头，“其实每次来找你我反而压力更大，总怕自己遇不到合适的人，掌握不了时机。要说，我一个人出去旅游反而更自由自在，但一旦想起有人要参与我的生活就会感觉到浑身不适。”

“您大可以随缘一些，不用强求，等您准备好接受其他人了，再来找我也不迟，不是吗。”

 

 

“所以说你黄了自己一门生意？”

孙哲平躺在外侧，用脚踹了下里面的张佳乐，企图一人独占沙发。

张佳乐想一脚踢回去，脑海里却突然响起苏沐橙的话语。他伸出去的脚磨磨蹭蹭地收了回来，爬起来给孙哲平腾出了一块地儿，自己坐得端端正正，后者疑惑地看了他一眼，也没问出了什么事。

“没黄，人家还是给了好评，算业绩的。”

“你这不是钻空子，弄多小心被炒鱿鱼。”

“也就这一次了。”

孙哲平躺着，从书本下头看了眼张佳乐，“你喜欢她？”

最怕空气突然的安静，孙哲平心里数了三二一，果不其然，张佳乐张牙舞爪地扑了过来，和孙哲平扭打成一团。

“你瞎扯什么呢！”

“喂喂喂停手，要掉下去了！”

张佳乐坐在孙哲平身上，正维持着挥拳的姿势。后者上半身被弄得都悬空了，书甩得老远，堪堪一只右手扶在靠背上做支撑点。他另一只手扶在张佳乐腰上，像是怕张佳乐也跟他一起摔下去。

张佳乐心脏陡然漏了一拍，忙坐回原处，岔开话题，“之前的人都心甘情愿找对象，尚姐并不是，我只是看不惯别人违心活着罢了。”

“你一个三十岁不到的人，操心操地和老头子一样。”

“我乐意！”

“那我也跟你说，多考虑自己吧，天天累成狗，也不找个女朋友处处什么的。”

“到底谁是老头子。”张佳乐不满地哼哼唧唧，“这种事全靠缘分，缘分没来谁都没法，到了挡也挡不住。再说我也找不到你不也找不到，咱两就一直凑合着照应照应呗。”

“张佳乐，你是指望我两都不结婚呢？”

这话来得太过突兀，张佳乐从头被泼了凉水一般，他看着孙哲平，结结巴巴，“你要结婚？”

孙哲平在心里说，我不结婚，但你迟早也得结婚。

“我没说哈？这种事谁说的准。”孙哲平起身，“洗洗睡了。”

 

 

十一点，七夕快到了。

张佳乐躺在床上神游，脑子里全是孙哲平晚上的话语。

孙哲平结婚？他从来没想过这个问题。孙哲平从大学就一直单身，他的时间基本都花在自己身上，张佳乐从来没想过如果有一天有人介入他们世界的情形。

孙哲平会喜欢上她，以后可能就是三个人看电影，也有可能是他一个人看电影，或者每天回来第一个看到的不是孙哲平而是他女朋友。孙哲平有了女朋友，肯定不会继续住在这里，更有可能自己会搬出这里，去住单身公寓。

那样的话，自己下班回家就再也看不见孙哲平了，只有空荡荡的房间，没有煮好的热水开好的电视和空调，也不会有凌晨两个人一起加餐嗦螺蛳粉追世界杯的日子了。

他又反思起来，当初他交女朋友的时候，孙哲平究竟是什么状态？他是不是减少了很多他们俩的共享时间空间？

孙哲平从来没与他说过。

一个人生活，他遇见孙哲平之前，究竟是怎么生活的，他居然想不起来了。

他在床上辗转反侧，到最后他居然发现——

完全想象不出来，今后自己的生活中没有孙哲平的情况。

十二点转钟，七夕到了。

 

 

孙哲平隐隐约约感觉到，张佳乐可能知道了。

他仗着张佳乐没这方面心思，绑住他这么多年，尽着男朋友应尽的义务。他明显到旁边的人都看出来了，只有张佳乐不知道，可能他真以为天下所有兄弟都同他们一样吧。

他骗自己这种日子可以继续很久很久，起码在张佳乐结婚之前，都能维持这种在一起的假象。但最近的张佳乐表现太奇怪了，仿佛在躲着他身体接触似的。

敲门声响起，孙哲平等了一会儿，见门外的人没动静，便下床去开门。打开的一瞬间，啪一声在寂静的夜里响起，孙哲平感觉到掉落在自己身上的彩带，意识到，今天是自己生日吗。

他年年的生日都记不住，但自从认识张佳乐后，倒是一年都没落下过，好像今年他生日还与七夕重了——这也是张佳乐告诉他的。

“生日快乐！”张佳乐拉开第二个彩带。明明没有开灯，孙哲平却仿佛看见张佳乐笑嘻嘻地脸似的，身后茶几上的蛋糕已经插好了蜡烛，发出微弱的光芒，成为房间里唯一的光源。

孙哲平看着有些重影的张佳乐，心里默默了愿，断了自己后路。

“七夕快乐呢？”

每年七夕，张佳乐都会开玩笑一般与他说七夕快乐，甚至有时候还送他玫瑰花和礼物。孙哲平自然一并接受并回礼的，但现在眼前的张佳乐和被禁言一样，半天没说出话来。

一颗心沉了底，张佳乐一句话都没说，却给了他最终的答案。

“你明白了，对不对。”

眼前的人点了点头，背着光孙哲平实在看不清他的神色，他知道这可能是他们住在一起的最后一天了。

“孙哲平，我想了很久，想跟你说声对不起…”

张佳乐吸着气，似乎在为之后的话做准备。

孙哲平心里一片死寂，他想着，终于到这个地步了，他有些不甘心。

他捂住张佳乐想继续说话的嘴，揽过他腰，在张佳乐额头隔着刘海轻轻一吻。

“抱歉，擅自喜欢你这么久。”

怀里的人僵硬了，但没有推开他。

被张佳乐喜欢果真是很幸福的事情，连他这种普通的喜欢都能被这样温柔的对待。孙哲平笑了笑，说也说了，做也做了，他算是没有遗憾了，“明天我会搬出去的，房客会帮你找好，或者你不介意一个人住。”

“你闭嘴…”

“东西我也会找人来收拾的，之后早上定好闹钟，没人叫你了，搭车时间会长一些，你自己算好时间。”

“闭嘴啊…”

“晚上空调只能开26度听见没，再发烧可没人照顾…”

“七夕快乐！孙哲平！”

张佳乐爆发式地大吼一声，趁孙哲平被吓着时把头埋在他颈窝里，“抱歉…之前谈女朋友的时候没能考虑过你的心情。”

孙哲平愣了愣，没想到张佳乐是为了这个道歉。

“以及，”张佳乐按住孙哲平后脑勺，在他嘴上狠狠啃了口，“生日快乐，送你个男朋友，你要不要？”